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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怪人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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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怪人一只

都是他沒用,沒辦法給她最好的。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

眼見著方才還是烈日驕陽得曬掉人一層皮,這眨眼的工夫就天就陰沈下來了。

一群莊稼漢正在田中勞作著,曬紅的脊背慶幸著這半日陰涼,有經驗的卻擡起頭來,瞇了瞇眼:“不成,咱得回去了。”

“怎麽?”

“這雨得下大,”說著,扛起了鋤頭,“反正今日也幹得不少了,你們要留這兒?”

“曾家兄弟肯定要走!”

“可不是,得回去陪家裏美嬌娘呢!”幾個人接過話頭就打起趣來。

被打趣的那人卻是副木訥的樣子,也不理會起哄的同伴,躬了躬身子就要走,先前要走的也就都跟去了。

回程的路實在是有些無聊,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自然而然也就揪著這新來的不撒手了,插諢打科葷段子接連不斷,就指著這新人有點反應,可對方一張木臉就從未讓眾人得逞過,這些人卻也不覺尷尬,再接再厲——他們私下中早就打了賭,哪個能先讓這新來的小子笑了羞了惱了,總之是有表情了,那就能賺到一頓好飯,剩下的人湊錢請。

眼見著肚子裏的計劃都用幹凈了,今日卻還是無人得逞,眾人也就暫時放棄了,三三兩兩地湊起來閑聊。曾天佑話太少,自然而然地被排擠出外,也樂得清閑。

若不是家裏的姑娘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和村裏人搞好關系,他早就尋個僻靜的地方獨自施輕功回去了,哪裏還用得著走這麽長的路?

“欸,快看,又是那人!”

“那瘋子?”

“可不是,坐那兒也不知道幹嘛呢,嘖嘖,看他臟的。”

“誰管他啊,把人好心當成驢肝肺,好心給他送點吃的還憋了一肚子火,誰都別去管他!”

“知道,上次我家婆娘好心讓他去我家洗洗,還被他說的哭著回來了!囗囗的,亂咬人。”

自動屏蔽了眾人口中的不和諧詞語,曾天佑自覺沒什麽值得關註的,徑直向前走去,卻沒想到自己卻又忽然被想起了。

“說起婆娘,”一個年輕的忽然跑到曾天佑的身邊,沒記錯的話,是姓楊的,“曾哥,我家婆娘上次和我說一事兒啊,你家婆娘事兒。”

婆娘婆娘的讓曾天佑很是不滿,“她有名字,叫‘曾夢痕’。”他認真糾正道。

“不都一樣麽。”那青年男子顯然屬於神經極為大條的那類,也不在這兒糾結,就接著道:“我說,這女人得好好管啊,你知道我家婆娘今兒送飯的時候跟我說什麽?你……哦,曾夢痕她今天和她們繡花的時候啊,嘴饞了,就自己去弄吃的自己吃了!嘖嘖,真得好好管,糧食多了是怎麽的了?吃了飯還吃,而且啊,漢子還沒回家呢,不幹活的倒先吃上了!這放我家的身上,非好好教訓她一頓,讓她敢又懶又饞!你們家這女人啊,就是欠打!”

其實,這人能說出這番話來也不奇怪,民風再開放顯然也得是以生產力為前提的。

盡管因為民風的關系,城中女子有的是豢養男寵的,可城裏和這小村子可不一樣。此地算得上是個世外桃源,物產卻並不豐盈,這也就意味著社會地位會與勞動能力直接掛鉤,也就造成了女性的地位遠遠低於男性的局面。

而男性作為第一勞力,家中不多的食物需要優先於男性更是被視為理所當然,曾夢痕幹的這她完全不覺得有什麽錯的事也就成了他人眼中“需要被好好教訓”的事了。

只能說,那楊姓的年輕男子神經也是大條到一定的境界了,這廂還想著是不是因為要下雨了,天氣怎麽驟然這麽涼,卻冷不丁撞上面前曾天佑陰沈沈的臉,頓時一口氣差點兒沒喘上來。

“這,這個……那啥啊,婆娘懶一點兒也不用……”這麽生氣吧……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男人已收了不自覺外放的怒意,微微低了低頭,語氣中卻還是寒森森的:“在下的家事,不勞楊兄弟過問了。”挺客氣……我是說,相對而言挺客氣的一句話,卻又讓那楊姓青年忍不住一個寒顫。普通人自然不能和不曉得取過多少條性命的曾天佑比。

只是,降落到這沒眼色的楊某的身邊的也不全是壞事,比如說……待到大家都緩過神來時,他意外地獲得了一頓好飯。如果你還記得的話,這是因為某些無聊人士的賭約。

看到家門口一身臟汙形似乞丐的人時,曾天佑挑了挑眉,想起他似乎就是村裏人方才討論的那個。正思忖著要不要趕快趕走免得嚇到家中那姑娘的時候,卻不料聽此人開了口:“小哥兒,性子不錯啊,和那些山野粗人不一樣。”

曾天佑看了他一眼,選擇果斷地關上了門。

“欸!”門外人郁悶了。

“天佑,門外是誰啊?”曾天佑回來時,曾夢痕正在竈前眼巴巴向竈裏望著,直到察覺到曾天佑的歸來才算移開視線。院外的拍門聲太大,她疑惑地問。

“不是誰,一個瘋子罷了,不理他,一會兒就走了。”

“哦,村裏傳的那個不知好歹的?”今日一直和村裏的女人八卦,她對這人也略有耳聞,毫無好感,也就順著曾天佑的意思不管他了。

扯著曾天佑的袖子,她的眸中滿是興奮:“天佑天佑,我發現這地方的地瓜放進竈裏烤烤好好吃啊!”

“是麽?”曾天佑的表情也柔和了下來,俯下身子,“喜歡吃怎麽不告訴我,我給你烤些,你別燙到手了。”

“這個就是要現烤才好吃嘛!”香氣已經冒了出來,讓曾夢痕想起小時候學校門前總賣的烤地瓜,捧在手裏熱乎乎的,吃到嘴裏比什麽都甜。長大之後她也是一樣,奇異地不愛什麽玉盤珍饈,就喜歡吃這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曾天佑也在她身後蹲下身來,低聲詢問她蹲沒蹲累,心中的內疚也一陣高過一陣。她本該吃最好的,如今卻蹲在土砌的竈前等貧民的吃食。

都是他沒用,沒辦法給她好的。

曾夢痕也不客氣,覺得蹲累了,便蹭到後面男人的腿上坐著,手臂回去攔他的腰:“你去那個小凳,我坐你腿上。”興致真好。

只是,這世上總有執著的人啊。

再好的興致捱得過門外有人鍥而不舍地死命拍門麽?

揉了揉腦袋,曾夢痕終於沒辦法做到無視,忿忿一聲:“不要敲了,吵死了。”便站起身來,“我去看看他。”

因為村裏人對門外那人的惡評,再加上頭一次見識到的此人牛皮糖似的惱人毅力,曾夢痕對他的好感度向已經負上加負了。

曾天佑卻是擔心她被門外那臟兮兮的人嚇到,忙起身阻攔,卻也捱不住小姑娘的執念,只能由著她去了。若是嚇著了她,大不了他馬上將那人提走。

曾夢痕一把拍開門,正對上門外還在死命砸門的疑似乞丐的某人,曾夢痕沒有曾天佑預料的那樣被嚇到什麽的,反倒是那人先怔了一下。

只是,這一下頗為短暫,無人註意。

“有什麽事嗎?”曾夢痕皺著眉。

那人卻不回答,反而彈了彈滿是泥垢的衣衫,不滿道:“果真一群俗世凡人,連耳朵都鈍到這份兒上了?叫門半天竟也聽不見?”

……曾夢痕聞言,果斷地關上了門。

“哈!你們倆怎麽一個德性啊!”門外的叫道。

……

待到曾夢痕真的平覆了心情聽面前這怎麽說話怎麽不討喜的人的時候,已經是一炷香之後了……

“意思就是說,你想收我為徒?”曾夢痕挑了挑眉。

“正是。”臟兮兮的男人一副“快感激涕零吧這是我難得的垂青”的模樣。

“不好意思我沒興趣。”任誰面前站著個自大到這份上的男人,哦,還帶著一身臟汙臭味牛皮糖似的粘著你惹人厭的都不會有太好的耐□。曾夢痕自然也是一樣,利落甩下一句,眼見著又要關門,卻被吃一塹長一智的男人一把攔住:“難得見了棵看得過眼的苗子,我可不會讓你隨隨便便得就跑了啊。”

曾夢痕不願理他,又用力想要掙開男人的阻攔關門,卻無奈力道真算不上是一個層次上的。然而另一邊,接收到心上人正在不高興的忠犬怎麽可能對此坐視不理,便立即提了此人衣領就要拎走,卻不料對方忽然不知從哪兒掏出錠分量不少的金子來。

“認我為師,這個給你,如何?”

“……神經病。”曾夢痕卻是不為所動。為了收她這個徒弟下這麽大血本,總共就三個可能,要麽金子是假的,要麽有所圖謀,要麽對方根本就是個瘋子。

曾夢痕更傾向於第三種可能。

“奉勸你財不露白,免得被人搶了都不知道為什麽。”懶懶扔下這麽一句,曾夢痕示意曾天佑帶他遠遠離開,便關上了門,還兀自念叨了句“莫名其妙”。

忠犬君接收到了自家主人的命令,自然立即照做,只聽遠遠還傳來那莫名其妙男人的喊話:“視金錢為糞土?有意思我喜歡,你這徒弟我收定了……”

瘋子年年有,唯有今年多。

曾夢痕搖了搖頭,心中卻還是上了點兒心的。

這人,當真只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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